盐渍秋叨鱼

【all叶】万年秋

•  武侠paro

• 古代≠古风,我个人还是喜欢白话一点,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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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翔一直将叶修背到东厢上房的床榻边才放下,替他除去外衫与布靴,塞进锦被里裹好,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伤势太重昏迷过去,紧闭眼帘,身躯柔软,难得乖顺地任人摆弄。看他这样,孙翔又是新奇又是担忧,巴不得他醒过来说两句话,气得自己骂人也好过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佟林让侍女端来热水,孙翔自然地接过,也不顾自己身上的风雪,拧干布巾就给叶修擦脸。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庄主。”


  话音还未落,周泽楷风一般刮进来,经过佟林,径直奔向床边。因为父辈的关系,孙翔和他从小相识,往日关系不错,现在又是自己的庄主,看见他来本能地站起想打个招呼:“周......”


  对方却视若无睹,一双眼睛只盯着叶修,行至床头蹲下,伸出手,似乎想碰碰他的脸颊,又停住了。扭脸找到旁边的水盆,这时他才看见孙翔,只略点了点头,便接过他手中的布巾,重新浸入热水沾湿,拧干以后才轻柔地去碰叶修额头。


  “......”孙翔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何时见过被那些世家小姐、江湖儿女推崇为“九公子”之一的周泽楷这般失态。此人年纪轻轻,生得芝兰玉树,形貌昳丽,惹无数女子恋慕,但他连表情都不曾动过一下,也从不为谁流连,十多岁便在江湖上崭露锋芒,接手山庄后更是杀伐果断波澜不兴,是沉默寡言的周公子,也是轮回最锋利的一柄剑。而这柄利剑,如今到了叶修面前,仿若乳燕投林,眉梢眼角皆是柔情,连抚过脸侧的手指都小心翼翼。


  “叶神与庄主是老相识了,当年还是少庄主时,他就来过轮回。”一旁的佟林低声解释道。


  孙翔盯着周泽楷垂眸看叶修的眼神,比起友人间的云树之思,那目光更像是......他猛地心头一跳,再回味大总管刚才那句话,总觉得没听清——到底是老相识还是老相好啊?!


  他忽然有些不舒服,恰好此时方明华和副庄主江波涛也一同赶到了,佟林忙催促:“老方,你快给叶神看看,是不是在外面冻伤了?”


  方明华倒是见怪不怪:“凭叶神的功力,哪里是下场雪就能冻伤的,你们老是这样大惊小怪......”


  孙翔顾不上心底那点别扭,打断他道:“他腰上有伤!又在雪地里冻了许久......”


  方明华听罢脸色一变,上前掀开被子,崭新的锦被一侧果然被染上了一团血污,在场的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孙翔也看见了,刚冷静下来又是一慌,之前看明明已经止了血,现在怎么......另外几人面色沉沉,躺在床上的这人有多少年没受过伤了,放眼整个中原武林,如今还有谁能伤他?


  周泽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不敢动叶修,忙伸手去碰他颈侧,感觉到跳动才松了一口气,方明华一搭脉,神色严肃,一迭声地吩咐下人去准备清创药品和绷带,外间的侍女连忙换了一盆干净的温水,正要给叶修清理伤口,周泽楷低声道:“我来。”


  挥退下人,他想将叶修翻个身,才刚一碰,许是碰到了伤口,那人即使昏睡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周泽楷不敢再动,干脆跪在床边探身用湿巾耐心地晕开已经和伤口冻在一处的衣料。


  孙翔盯着他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直到江波涛拍了下他的肩才回过神来,“啊?”


  江波涛又重复了一遍:“佟总管说是你把前辈背回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孙翔张了张口,江波涛看一眼睡得不太安稳的叶修,压低声音示意道:“我们出去说。”


  两人连同佟林一起走到外间,孙翔将凤凰山脚下见到叶修的事简要说了,隐去三个月前的那次相遇,江波涛听了,神情凝重,平时总是带笑的眼睛也沉了下来。


  “叶前辈的伤,事有蹊跷。”他问佟林:“送去嘉世的请柬怎么说?”


  这个孙翔倒是知道,“九峰论剑”在轮回山庄举办,自然要向其他门派发送请柬,嘉世是六大门派之一,之前长年居首位,近几年才有所下滑,自然是第一个递帖的。


  佟林轻轻摇了摇头:“已经送到了,但是嘉世那边说叶秋不在城中,可否让门人代他前来?”


  “不在城中?”江波涛皱了皱眉:“有说去了哪里,何时归来吗?”


  “问了,说是不清楚。”


  “我知道了。”江波涛点点头,吩咐佟林:“先给前辈养伤要紧,其余等他醒后再议。”


  说完又看向孙翔:“多亏你及时发现,干得不错。”副庄主鼓励地笑笑,对他一拱手:“我替叶前辈谢谢你。”


  ......谁要你替啊!


  孙翔没来由地感觉憋屈,好像自己藏了半天的宝贝,往常独自欣赏,偶尔嫌弃一下,其实心里美得很,某一天却突然发觉在自己之前,已经有别人见过了这件宝贝,而且还不止一个。


  而且江波涛和佟林说的话也很奇怪,叶修受伤,关嘉世什么事?但这时江波涛已经进去看叶修了,他只得问佟林:“老佟,这个叶修和嘉世有什么关系?”


  佟林疼爱地拍拍他的肩,“刚才没听副庄主说吗,叶秋知道不?”


  “废话。”孙翔还能不知道叶秋?他可太知道了。


  从他开始扎马步起,就从父亲口中听过这个名字,那时的叶秋声名鹊起,单枪匹马挑翻了霸州响马的老巢,一战成名,后又在魔教进攻嘉世一役中带领十几号人反杀,一举击溃魔教气焰。可以说当今武林的局势,是从那一战开始奠定的。


  等到孙翔开始学基础招式了,他爹让他为自己选一样兵器,那时的叶秋已经是风头无两的武林第一人,凭一杆丈八钢脊却邪矛立于顶峰,被嘉世尊为城主,嘉世在他的庇佑下声势前所未有的浩大,成为武林中人最向往的圣地。


  那一年的“九峰论剑”,自然是在嘉世城里举行。


  孙父受邀与会,孙翔也跟着去了。


  那天他们刚到城中,叶秋却不在,接待的弟子热情地给他们介绍嘉世风貌,这时城墙上突然骚动起来,有人高喊着:“城主回来了!”


  ——“是叶神!”


  ——“快开城门!”


  孙父带着儿子奔上城墙,只见一人骑着一匹赤色鬃毛的马飞驰而来,赤红春衫在身后扬起,拂过他背上漆黑如墨的却邪矛,像一团红云飘过来。


  临近城门,沉重的木门尚未打开足够空隙,那人足上一蹬,从马背上跃起,轻轻一纵,便落到城墙头上。


  他脸上戴着半扇银面具,面具下只看得见白净的下颌和淡红嘴唇,他朝想要靠近的人们勾唇一笑,打了个呼哨,忽然又从城墙另一头翻了下去。


  众人发出惊呼,纷纷挤到墙边看,只听马蹄哒哒,战马穿门而过,才一露头,那人又翩翩落至马背,呼啸而去了。


  “哗——”城墙上一片叫好声,来参加论剑的外人也受到感染,更多的则是被这人白日曜青春的潇洒风姿震慑住了。


  那年的叶秋尚不及弱冠,而孙翔十五,正是志学之年,第一次知道了“鲜衣怒马少年时”是什么样子。


  之后的“论剑大会”依旧是叶秋拔得头筹——所有人都想挑战他,所有人都失败了。


  那时孙翔身形还不算高,挤在人群外,透过攒动的人头看里面那个从始站到终的身影,那身红衣和他手中的长矛相互辉映,灼目得使人下意识避其锋芒——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红衣穿得如此凌厉,如熊熊烈火,横扫千军,摧枯拉朽。


  那一刻,他扭头看着周遭热切的目光,忽然意识到,场中那个人,他的红衣、赤色马和玄铁却邪,对于嘉世人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某种象征,是悬在城郭上空的一轮皓日。


  回去以后,他就选了蛇矛作为自己的兵器,从此矛不离身。


  佟林见孙翔眼神逐渐放空,知道他思绪又跑远了,于是摆摆手让他回过神,“知道还问,叶神就在里面躺着呢。”


  “???”孙翔品了品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惊掉下巴:“你说他就是叶秋?!!”


  他使劲回忆,却发现记忆里除了耀目的红色,其他都模糊不清,况且那人又总是戴着面具,没人知道他的真实面貌,却邪在手总不会认错。而孙翔遇到的这个叶修,既没有穿红衣,也没有骑着马,第一次见面时,他甚至想不起来叶修是否带了兵器,第二次倒是有一把镔铁伞。


  这人怎么会是叶秋?!


  不都传言叶秋面具下或许有深可见骨的伤疤,或许是相貌丑陋才不以真面目示人。


  孙翔脑子里一团乱,佟林也不管他,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叶神”就小跑走了,只剩下孙翔,傻愣愣站在屋外回廊里,几名侍女拉着手从他身边经过。


   ——“听说叶公子来啦!”


  ——“好像受了伤?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杜明那时候正好在前院,说是孙少爷把叶公子背回来的......”


  她们正聊着,便看见了孙少爷。轮回山庄历来对下人很不错,从不随意打杀,所以这些侍女们也不怕主子,偶尔还能调笑几句,此时见到孙翔,向他行礼问好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听起叶公子的事。


  孙翔脸上一言难尽:“你们都认识叶秋?”


  “嘻嘻。”侍女们闹着互相打趣:“谁不知道叶公子呀,泠烟天天问我,今年都下雪了,叶公子怎么还不来呢?”


  旁边的侍女羞怯地打了她一下,“是谁整天说,想吃叶公子带来的桃酥!”


  其实她们整日待在山上,哪里晓得武林中那个有名的叶秋,她们认识的叶公子,是老庄主的忘年交,后来少庄主掌权,似乎和叶秋关系更亲近了。每次他来,少庄主心情都很好,心情一好,赏钱自然就多了。而且这个叶公子呀,人生得好看,脾气又随和,一点架子也没有,谁去和他说话都能聊上两句,偶尔还会从外面带些小玩意儿小零嘴的,分给下人,山庄里谁不喜欢他呀。


  嬉笑够了,她们又忧心起来,“孙少爷,叶公子真的受伤了吗?”


  孙翔麻木地点点头,几个侍女便越过他跑去厢房看了,倒不敢进去打扰,只是在门外张望。


   连侍女都晓得,孙翔不得不承认躺在里面的确实是那个叶秋了,如果是真的,那他告诉自己的“叶修”,便是一个假名......


  这么一想,他又很是气闷,为何山庄里人人都知道,只他得到一个假名,难道他就这么......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孙翔一个人生着闷气,也不再回东厢房,径直就去了自己的院子。


  他决定与那个报假名的家伙划清界限。


  第二天,端晨食的侍女说,叶公子醒过来了。


  午时又说,叶公子能坐起来了,还进了一碗粥,庄主吩咐厨房晚上做他喜欢的糖醋排骨。


  晚饭后,侍女们相携从孙翔院前经过,叽叽喳喳地说着,叶公子能下地走路了,要去看看他精神好不好。


  孙翔坐在院里竖直耳朵,听到叶秋能走了,也感到振奋,他等着那个人来给自己赔礼道歉。


  结果干等了两天,没有等来人。只听来伺候的侍女每天嘴里念叨今天叶公子又吃什么了,昨天用芦苇叶扎了只小蚂蚱送给东院的杏儿,不知道她能不能去讨一个来。


  孙翔坐不住了——有功夫扎蚂蚱都没工夫来给自己道歉???


  他气不过,第二天清晨趁侍女没来,悄悄潜入东院——他倒要看看那个家伙每天是在忙些什么!


  他去的时候叶秋还没醒,整个人规规矩矩缩在被窝里,一头墨发铺了满枕,衬得他脸庞越发白皙如玉,孙翔也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这人睡着的样子倒是意想不到的乖巧,他站在窗前有些犹豫。这时房门外传来声响,他料想是侍女,便悄无声息地遁走。


  绕到前院一看,来的是周泽楷,堂堂一个庄主,站在门外低声问侍女里面的人起身没,侍女摇摇头,刚想敲门,被周泽楷制止了,摆手让她下去,自己则坐在院里等。


  心头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浮起来,孙翔也说不上是什么,干脆扭脸走开,也没上前打招呼。


  下午再去窗外看时,江波涛在叶秋房里和他聊天。


  第二天早上再去,周泽楷和江波涛一起来了。


  叶秋房中好像总是有人,庄主和副庄主来得最勤,尤其是那个周泽楷,来得比每天换药的方明华还要多,佟林也爱来,但经常会被副庄主挡回去,其余时候,杜明也来过,就连那些侍女,一个个的也老爱来和他说话。


  孙翔每天都往东厢房跑,却都躲在窗外,一次也没有进去,以至于一天比一天烦躁,但说让他光明正大从前门去探望,又拉不下脸——他可还生着“叶修”的气呢!


  又过了几天,眼见在叶秋房里磨了一天的周泽楷走了,屋里终于只剩叶秋一人,他随意拿了本书,靠在床上看着,过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来了句:“进来吧。”


  孙翔疑惑,他没听到有敲门声啊。


  “说你呢,听墙根的那位。”叶修抬起头,目光直直望过来:“天天过来,总得打个招呼吧?”


  孙翔:“......”


  他坚持不从窗户翻进去,装模作样绕到了前院,才一副散步到此的姿态,矜持地敲了敲门。


  叶修给他开了门,脸上似笑非笑,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被他这么注视着,孙翔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尴尬开口:“你、你伤怎么样了?”


  叶修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来,“挺好的。”


  被他这么一笑,孙翔本来想问的“你是不是叶秋”“为什么受伤”都问不出来了,傻了半天,只拐弯抹角地问为什么骗他。


  叶修一愣,满脸茫然。


  孙翔更气了,“你明明是叶秋,却告诉我你叫叶修!”


  “我没有骗你,叶修才是我的本名。”他慢悠悠解释道。


  “当真?”


  “比珍珠还要真。”


  孙翔哑然,随即想到什么,眉梢眼角都透出一点喜色,“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你本名的人?”


  叶修认真想了一下,“算是吧。”


  虽然对那个“算是”不太满意,但已经令孙翔足够欢喜,他接着问:“那我是不是唯一知道的人?”


  “不是,小周他们现在都知道了。”


  “......”


  看着那双原本熠熠生辉的眼睛黯了下去,叶修有些好笑,随手从桌上拿了块粢饭糕递给他,哄小孩似的。


  孙翔却真的被一块自己房里也有的糕点安抚住了,别别扭扭地接过,就听叶修问道:“我都告诉你本名了,大侠尊姓大名啊?”


  孙翔这才想起对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于是报上名号,一边观察叶修的反应——提到这个他还是颇有些自得的,虽然入江湖没有周泽楷那么早,但凭他的天赋和父亲多年苦心教导,甫一出现就闯出了名头,“轮回三杰”占了一席,也有人叫他“小斗神”,江湖传言都在议论他以后会不会是第二个叶秋。


  “是你呀!”叶修显然听过这些传言,却没有半分惊讶,只神色如常地夸了一句:“年少有为。”


  孙翔心里有些不满,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傻掉了,人家可是叶秋,要说名头,谁能比得过他?


  叶修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依旧笑眯眯,真心夸道:“你是个好人。”


  “......”孙翔有点不喜欢这个评价,但毕竟是句夸奖,品一品心里也挺美。


  叶修说他是好人倒不是随便说的,他知道孙翔和自己谈不上交情,可能还有点讨厌自己,但依然毫不犹豫地帮了忙,还将他从山下背了上来,这是情分,叶修记在心里,并且郑重地对孙翔表达了谢意。


  他突然一正经,孙翔反倒忸怩起来,不知道怎么推辞,只好客气道:“举手之劳而已,就算我不救你,你也有办法的吧。”


  “那倒是。”叶修倒是毫不客气地承认了,“但还是要谢你,否则我要被多冻上几个时辰。”


  孙翔又被气到。他发现自己一跟叶修说话就很难自制,一会儿喜一会儿怒的,迟早命不久矣。


  叶修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片金叶子,丢给孙翔:“以后你拿这个来,我答应你一件事,就当作谢礼罢。”


  那金叶子打得细致精巧,每一丝叶脉都栩栩如生,小小一片,落在手心里还有点沉,孙翔一上手就知道不是凡物,翻到背面,发现刻着一个豪放的“叶”字,笔划很深,又仿佛是一挥而就,洒脱极了。


  “这字是你自己刻的?”


  “是啊。”叶修扬唇一笑,好像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


  “刻的不怎么样嘛!”孙翔如是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将金叶子收进了衣襟。


  

             ——且听下回分解——

  

孙翔:我是有定情信物的人了哼哼哼。

江波涛:你说的是那片金叶子吗?我也有诶。

周泽楷:(默默拿出自己的)

孙翔:......叶修你这个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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