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__今天也是一条咸鱼 点的周叶人鱼梗
* 这是一篇童话故事，傻白甜
* 逻辑？不存在的
01
渔夫周泽楷是在一天黄昏收网的时候遇到人鱼的。
当时那条人鱼坐在一块大礁石背面，本来从平时渔夫的角度是看不到它的，但是那天渔网被缠住了，所以他蹚着水走到齐腰深的海里检查，夕阳染红了海面，不远处的礁石群发出一点反光。
他好奇地绕过去，就看见一条人鱼。
——红色的鱼尾一半泡在水里，另一半在拍打礁石的海浪中时隐时现，上身赤裸，是个男性，露出的皮肤很白，苍白的那种白，乌黑的头发柔软得像海藻，已经被海风吹得半干，还带着点潮湿的水汽。
它懒洋洋地靠在礁石上，竟然在抽烟，刚才的反光就是太阳照在他的尾巴鳞片上折射出来的。
周泽楷揉揉眼睛，走近了些，确定自己看见的真的是一条人鱼，活的。
人鱼耳朵似乎很灵，听见轻柔的脚步声，忽然扭过头来，就看见有些手足无措的渔夫。
“哎呀，被发现了。”它吐出一个烟圈，干巴巴地说，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甚至朝渔夫点了点下巴，权当是问好了。
“你好。”周泽楷也向它回礼，迈步靠近。
踩着浅浅的海水走到它身边，本来有好多想问的，但是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看着它那条红色的大尾巴，就像最鲜嫩的樱桃的红色，靠近腰线的部分透出一点点粉白，亮晶晶的，很漂亮。
他忍不住伸手悄悄碰了碰，触感光滑，软中带硬，很有韧性。
人鱼垂眼看看他的手指，抬起脸来，似笑非笑：“人鱼的尾巴是不能随便碰的。”
“抱歉！”周泽楷触电一样缩回手，脸红了，懊恼自己的无礼和莽撞。
“呵，”人鱼弯了弯嘴角，“骗你的。”
渔夫不知道他说的到底哪句是真的，表情有点纠结。
人鱼被他逗得笑起来，大大方方道：“我叫叶修，你叫什么？”
“周泽楷。”渔夫老老实实回答。
“哦，你好啊，小周。”
“你在这里做什么？”周泽楷好奇地问。
“抽烟，你看不出来吗？”叶修甩了甩尾巴，溅起一点水，两根漂亮的手指夹着烟卷朝他晃了晃，“这还是你们人类的东西。”
就是因为看出来才问的，一条鱼在抽烟，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吧。渔夫默默想。
叶修左手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唇边，轻声道：“嘘，不要告诉别人，我是偷偷跑出来抽的。”
02
那天以后，周泽楷每隔几天就能遇到跑来岸边抽烟的人鱼，他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人鱼也不再避开他，遇到了甚至还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有时候他来得比叶修早，就能看见人鱼从海里冒出脑袋的样子，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颊，手上抱着一个气泡，气泡里是他的宝贝烟盒。
——周泽楷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鱼是会魔法的。
但是气泡对打火机比较没用，不知道是不是在海底待过的缘故，叶修的打火机经常点不着，往往费劲搓了老半天，像要憋出个大招，最后只能冒出一点小拇指指甲壳大小的火苗，被海风一吹就熄了。
周泽楷和他面对面，气氛有一点尴尬。
“我还有备用的。”叶修眨眨眼，扭动着开始往礁石上爬。
一条人鱼，哪怕带了个“人”字，它还是一条鱼......于是周泽楷就眼睁睁看着那条鱼拍打着尾巴，像只皮皮虾似的，在礁石上一跳一跳、艰难前行，半天才走出几米。
实在太心酸了。
善良的渔夫看不下去，站起来迈着长腿两步跨到他面前，“我帮你。”
叶修抬起头看他，渔夫线条优美的脸庞在阳光下其实看不太清楚，但莫名有种高大感，这就是传说中人性的光辉吧，人鱼想。
他伸手臂指了指离海面稍远的一块礁石，“那个后面有个小洞，我在里面藏了一个打火机的。”
周泽楷很快帮他把火机拿过来。
“谢谢你啊，小周，你人真好。”人鱼满意地点上烟卷，整条鱼瘫在礁石上晒太阳，只觉得非常惬意了。
周泽楷默默把那个打火机放进自己口袋——刚刚叶修说了，打火机藏在礁石里是他突发奇想的主意，后来发现如果离海面太近涨潮的时候会被淹没，太远的话又过不去，基本上藏五个能坏四个，今天找到的这个竟然还能用已经算是交好运了。
渔夫决定以后每天都带着打火机出门。
03
过了一段时间，叶修的存货似乎抽完了，问周泽楷能不能帮他带点来，可以用海里的珍珠贝壳和他换。
周泽楷憋了半天，说出四个字：“抽烟不好。”
“我知道。”叶修撇撇嘴，那双颜色稍浅琥珀一样的眼珠还是望着他。
也许是从海里出来的缘故，那双眼睛看起来有一点湿润，周泽楷受不了这样的眼神。
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因为他担心如果没有烟抽，叶修会不会就从此再也不来岸边。
于是渔夫和人鱼之间开始了诡异的烟草交易——叶修带来的珍珠都很大，一个个圆滚滚的，一看就价值不菲，实在和几盒烟的价格不符，周泽楷坚决不收，叶修坚决要给，最后人鱼拗不过他，只好时不时给渔夫带点海产品或者海里的小玩意儿，就当做是送给他的礼物。
这些礼物周泽楷倒是很喜欢，每次都很珍惜地收下。
他们就这样变成了......说烟友吧，周泽楷又不抽，要说渔友吧，周泽楷是捕鱼的，叶修是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就是朋友了吧。
渔夫高兴地想。
04
叶修好长时间没有来岸边了，周泽楷觉得有点寂寞，还有点担心。
又过了几天，他到海边准备撒网工作时，习惯性地向他们平时碰面的礁石群望一眼，突然发现第一次看见叶修的那块大礁石后面，露出半片红色的鱼尾巴。
他把网一丢，急忙跑过去，就看见叶修躺在礁石上，背对着他，白皙的后背多了几道伤口，鱼尾巴软软地浸在海水里，上面还掉了几片鱼鳞。
周泽楷睁大了眼睛，走上前却不敢碰他，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口。
叶修知道是他，挣扎着翻了个身，平躺下来，无奈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小周，受了点伤。”
渔夫发现他的正面也有伤痕，而且一张本来就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
周泽楷抿紧嘴唇，到他旁边蹲下，胳膊抄住他的腰和尾巴，直接就将他抱了起来。
人鱼有些吃惊，尾鳍在空中拍了几下，“小周，你要干什么？”
“回家。”周泽楷说，也没管被扔下的捕鱼工具径直就走，在海滩上留下一串坚定的脚印，“保护你。”
05
周泽楷把叶修抱回了家。
他的家离海边不远，背靠着一片阔叶林，是一所还算宽敞的小房子，里面东西不多，除了挂起来的鱼获和捕鱼工具，就只有很少的家具，但布置的挺温馨。
周泽楷小心翼翼将人鱼放在床上，有些担心地问他：“可以离开水吗？”
叶修点点头，“半天左右没问题的。”
说着蹭了蹭床上的枕头：“这就是人类的床吗？好软。”他还想在床铺上滚一滚，但是想起自己的伤口，还有一路上被晒干的海水留在身上的盐粒，顿时不动了：“小周，抱歉，把你的床弄脏了。”
周泽楷摇摇头，生怕叶修以为自己是在客气，又强调地补充一句：“随便滚，不怕。”
叶修感受到他的善意，忍不住笑了笑，苍白的唇色让他看起来很乖。
周泽楷翻出自己家最好的治疗外伤的药膏，仔仔细细给他涂了，然后拉起薄被轻轻盖好他的鱼尾：“睡一觉，好得快。”
叶修本来还想再和他聊几句，但是受伤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就变得很懒很困，眼皮越来越沉，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周泽楷坐在床前，用浸透水的湿毛巾帮他擦尾巴，保持鱼鳞湿润。
“小周......”叶修还没有完全清醒，声音软软的，慢吞吞讲话：“都说了不能随便碰人鱼尾巴。”
周泽楷又有些窘迫，但这次只是小声说了句“抱歉”，手上依旧没有停。叶修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看看窗外的天色，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渔夫是怕他离开水太久活不了吧。
“你怎么不叫醒我？”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周泽楷腼腆地笑笑，没说话，抬着水盆出去倒了，然后回来问：“想去水里吗？”
叶修点点头。
“伤没问题？”
“不要紧，我在海里的时候也受过伤。”
于是周泽楷又像抱公主那样将他抱起来，走到外面的房间。
跨出门，就看见那房间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箱，水箱底部铺着一层细沙，还种了些水草，小沙滩上躺着几枚漂亮的贝壳，叶修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送给渔夫的小礼物。
周泽楷小心地把他放进玻璃缸里，人鱼一入水就知道，“是海水？”
渔夫点点头。
叶修惊讶：“你从海边弄回来的？”
渔夫又点点头。
“我睡一觉的功夫，你就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渔夫赶紧摇头，“很快的，不累。”
叶修泡在水里，发现这缸真是大，尾巴可以完全舒展开，甚至够他一条鱼在缸底躺平了睡。他游到缸沿，又发现这一整圈都被细心地包了一层防水软垫，趴在上面很舒服，不会被硌到。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觉得只是一句“谢谢”似乎不足以感谢渔夫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小周，你是对我最好的人类。”叶修认真地说：“我会报答你的。”
周泽楷却摇摇头，“不用。”
想了想，他从卧室里捧出一个小皮箱，打开一看，全是叶修之前送给他的那些小玩意儿。
“你给我的这些，我很喜欢。”
渔夫抱着箱子，俊美的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黑黝黝的眼睛在灯光下像藏着星星——
“都是我的宝贝。”他说。
人鱼突然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射中了。
06
叶修在周泽楷家住了下来。
白天他还漂在鱼缸里做梦的时候，周泽楷已经出门工作了。
渔夫的生活很充实，早上捕鱼，然后把鱼获拿到市场上去卖，卖完了顺便带午饭回来和人鱼一起吃。下午他会在家里修补一下渔网、加固渔具，看着人鱼发发呆，晚饭时间快到时就用早上特意留好的小鱼或者别的海产品料理一下，做顿简单的晚餐，一人一鱼对口味都不挑剔，这样就能吃的很开心。
人鱼的魔法在陆地上不怎么管用，所以叶修现在基本上就是一条废鱼了。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海里没有的超棒的东西——掌上游戏机！
他简直如获至宝，睡醒就抱着游戏机开始玩，直到周泽楷喊他吃饭，吃完了继续，午后时间大多就是他在玩游戏，周泽楷在看他。
空闲的时候，周泽楷把卧室收拾出一块地方，将叶修的大鱼缸搬了进去，和自己的床并排。晚上他们可以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聊聊天......或者叶修玩玩游戏、周泽楷看着他玩。
渔夫还在他的鱼缸上方安装了滑轮和绳子，连着一个结实的篮子，他不在家的时候，叶修要出来就可以把那个篮子放进鱼缸，坐进去，拉着绳子把自己吊出来。
叶修的伤在周泽楷的精心照料下好得很快，甚至整条鱼都胖了一圈，看起来简直白嫩可口，可以吃了
谁也没有开口说过人鱼回归大海的话题，他被渔夫圈养的非常舒服，都快忘了自己一开始是为什么上岸了，周泽楷自然绝口不提，叶修也就一直赖在他这里，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07
这天，渔夫家里来了两个访客。
“王子......”来人在门外向他行了个礼，一张口，就见渔夫摇摇头，“叫名字。”
“小周，”那人从善如流地笑了笑，“最近过得好吗？”
渔夫甜蜜地一笑，请他们进门。
周泽楷领着两个陌生人类走进房间的时候，叶修正在埋头打关底小BOSS，就听见渔夫叫他。
“嗯？”叶修迅速抬头扫了一眼，“啊，你们好。”
然后他说：“不好意思，我这有点忙，你们先聊，等我一会儿。”
来人面面相觑，直到其中一个忍不住叫出来：“人鱼！！！”
周泽楷看了那人一眼，对方嘟哝几句，闭嘴了，但眼睛还是止不住地盯着那条人鱼。
直到叶修终于消灭了BOSS，抬起头，才发现那三个人竟然就这样沉默地站在那边看自己打游戏看了半天......他倒也不尴尬，朝周泽楷笑笑：“小周，你朋友啊？”
周泽楷点点头，给他介绍，长相温和的叫江波涛，个子很高刚才喊出“人鱼”的那个叫孙翔。
这两个男性人类服饰都很华丽，尤其那个江波涛看到人鱼也面不改色，很有涵养，而穿着朴素的周泽楷站在他们身边却丝毫不露怯，再看两个人对他恭恭敬敬的样子，叶修心中了然，他就一直觉得周泽楷和他以前见过的那些人类渔夫不太一样。
江波涛在向周泽楷询问捡到人鱼的过程，而孙翔则按捺不住跑过来找叶修说话。
“你是人鱼？”
叶修觉得好笑，故意动了动尾巴，“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孙翔兴致勃勃地接着问：“你们人鱼真的存在吗？”
叶修这下真的笑了，歪头看他：“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做梦吗？”
孙翔被堵得语塞，憋了半天气道：“你这个人鱼就不能好好回答问题！”
叶修趴在缸沿，仰起脸不解地问：“我有什么义务要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你！”孙翔咬牙。
眼看他要爆炸，江波涛赶紧过来圆场：“别误会，他其实很喜欢人鱼，只是突然见到太激动了，没表达好。”
“才没有！”孙翔红着脸大吼，扭头跑出去了。
叶修莫名其妙，“他是不是讨厌我啊？”
江波涛只好给叶修解释，原来这个孙翔——别看高高大大的一个小青年——其实是从小听着妈妈说童话故事长大的，尤其对故事里的美人鱼特别感兴趣，坚信海底世界一定存在这个种族。
但是人鱼的故事被认为只是传说，几乎没有人见过真的，更少有人相信，长大以后依旧坚信不疑的孙翔就被同龄人看作是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傻瓜，他心里骄傲，脾气又大，为了这事和人打过好几架。
所以其实这个孙翔，是人鱼的脑残粉来着。
“只是他的表达方式比较......咳、特别。”江波涛说：“绝对不是讨厌你。”
叶修听了啧啧称奇：“这小孩怎么这么别扭啊。”
知道了他的性子，叶修也懒得跟他计较，甚至还在他明明很想过来看却要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时故意逗他几句，每次都把人气得跳脚。不过这样一来，两人倒是迅速地混熟了，孙翔也喜欢打游戏，叶修玩的那个他已经全都通关了，时不时说几句，很快一人一鱼就凑在一起讨论起游戏来。
孙翔和他分享了通关隐藏BOSS的方法，叶修低头认真摆弄，前者看着他在水里晃悠的漂亮尾巴，心痒得很，忍不住问：“我能不能摸一下你的尾巴？”
“不行。”叶修头也不抬地说：“人鱼的尾巴不能碰的。”
“哦。”孙翔看起来很遗憾，却也没再说什么。
沙发那边的周泽楷听见他们的对话，抬头一看两人的脑袋几乎要凑到一起了，顿时皱了皱眉。
江波涛正在向他一样一样汇报他家里人的近况，就看见对方突然站起来，刷刷走到鱼缸那边，硬生生插进孙翔和叶修中间，被挤开的孙翔一脸莫名其妙，又不敢对王子发火。
王子向七窍玲珑的宰相江波涛投来一个眼神。
“......”
幼稚。
江波涛很想这么说，但是一个聪明的辅佐官是不会这么干的，于是他很有眼色地拉起孙翔借故告别，并且在周泽楷送他们出门时小声说了句：“早点带回城堡让他们见一面吧。”
周泽楷点点头。
孙翔：“带什么？见谁啊？？？”
08
周泽楷送走两人回来，默默地搬了个凳子坐在鱼缸旁边，小声说：“对不起。”
“嗯？”沉迷游戏的人鱼不解地应了一声。
周泽楷低下头：“......不是故意瞒着你。”
叶修不玩游戏了，关掉机器，游过来挂在缸沿，垂下手薅了一把他的头发，“你说你是小王子的这件事吗？”
那句故意调侃的“小王子”让周泽楷有些局促，仰头看他，抿了抿嘴唇：“我不喜欢当王子......”
“真巧”。叶修朝他眯眼笑：“我也不喜欢。”
周泽楷：“......？”
人鱼扬起下巴，一副得意的样子：“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也是王子。”
哪有这么吊儿郎当的王子啊！周泽楷在心里想，但是因为叶修笑得太可爱了，他就毫无原则地相信了他。
晚上，等叶修睡着，周泽楷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一个很精致的钱袋。
——这些钱是当年他执意要离开城堡去做渔夫时，父母给他的老婆本，告诉他男子汉平时过的苦点没关系，但是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舍得花钱。
如今这笔钱已经花了一小部分：定制的大水箱，最新款的掌上游戏机，还有他捕不到好的海鲜又想让叶修补补身子时掏钱去市场上买的大虾大鱼大螃蟹。
他把金币倒出来，一枚一枚认真地数，每数十个就抬头看一眼鱼缸里睡着的人鱼，盘算着还可以给他买什么。
一想到这些钱要花在叶修身上，他就觉得美滋滋。
09
这天周泽楷像往常一样去海边捕鱼，又在那片礁石群后面看见一抹反光。
他本来不想过去的，但是那抹反光和以前遇见叶修时感觉很像，于是不由得靠近了些，结果他一走进，石头后面有什么东西就猛地缩了回去。
这下他肯定那里有古怪了，谨慎地走过去，就见一柄光亮的小刀伸了出来。
“别动。”
周泽楷低下头，那小刀抵着他的膝盖，刀柄攥在一条胳膊手里，胳膊从礁石缝中伸出来，缝里藏着一条人鱼。
你这个高度，是想砍断我的膝盖骨么？周泽楷冷漠。
却在看清那条人鱼的脸时吃了一惊。
——它和叶修长得很像。
之所以说很像，而不是一模一样，是因为周泽楷的主观意识，认为它没有自己家叶修长得好看。
其实两条人鱼除了体型和气质稍有不同，五官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但周泽楷就是觉得不一样，所以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而且这条鱼的尾巴颜色较浅，看起来有点偏橙红色，而叶修的尾巴明显更红更亮。
叶修的尾巴更好看。他在心里评价道。
“你这个人类身上怎么有我哥的味道？”人鱼的小刀依旧执着地抵着他的膝盖骨，“你是谁？”
“渔夫。”周泽楷冷淡地回答。
“带我去见我哥。”
“......”
虽然这条人鱼好像是叶修的弟弟，但是周泽楷不打算完全相信他，必须得回去问问叶修再做决定，于是丢下一句：“等一下。”转身就走了。
“喂！喂喂喂！”
留下那条孤独的人鱼从礁石缝中探出身来呐喊。
过了半个小时，渔夫回来了，身后拖着一个运送鱼获的小车车。
“请。”渔夫比着小车，礼貌地对人鱼说。
“......你竟然让我坐这么小的水箱？”
周泽楷很无辜：“那你说要怎么过去？”
“......”
“我哥在哪？”人鱼警惕地瞪他。
“我家。”
最后人鱼咬了咬牙，还是把自己塞进了那个小拖车，这个过程中，那个可恶的渔夫就在旁边袖手旁观一点要帮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10
费尽千辛万苦，人鱼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哥哥。
——他整条鱼挤在小拖车里被渔夫推进门的时候，他哥正舒服地窝在豪华水箱里玩游戏机，看到他来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敷衍地晃晃手：“叶秋，你怎么来啦？”说话的时候眼睛还黏在游戏机屏幕上。
“来接你回家！”叶秋恶狠狠地说。
叶修却转向了周泽楷：“小周，这是我的双胞胎弟弟，叶秋。”
周泽楷乖乖地向叶秋点头：“你好。”
“好个屁！”教养良好的叶秋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可还没忘记这个糟心的人类刚才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这天晚上，周泽楷下厨，叶修指挥，给远道而来的弟弟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叶修发挥好哥哥精神，把自己的豪华水箱让给叶秋，自己趴在周泽楷床上。叶秋还叫着要喝酒，周泽楷只好翻出角落里积灰的葡萄酒，一人倒了点。
席间气氛不错，叶修特意让周泽楷做了弟弟最喜欢吃的螃蟹，叶秋一看，气也消了大半。
“我听说你受伤了，还以为你会回家，没想到竟然跑到岸上来！”叶秋一边和蟹腿战斗一边控诉他哥。
叶修嚼着周泽楷给他剥的虾仁，慢悠悠道：“我那副样子回去老爸还不气死。”
“哼！借口。”
叶秋才说完便一头栽倒，上半身挂在水箱边沿，宛如一具尸·体。
周泽楷：“......？”
叶修摇摇头：“这小子是个一杯倒啊，这还敢喝。”说着把自己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哪像我。”
他稳稳地放下杯子，仰面往床上一倒，开始翻滚，“小周，你这床真有趣，像海浪一样会摇呢。”
周泽楷：“......”
他走过去帮叶修擦干净嘴巴，盖好被子，人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11
半夜，周泽楷刚把战场收拾好，叶秋醒过来了。
他第一句话就问：“我哥呢？”
周泽楷指指那边，他哥还在床上打小呼噜呢。
叶秋放心了，再看看被周泽楷打扫干净的饭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周泽楷摇摇头。
“我哥也是，麻烦你了。”
周泽楷又摇摇头，坐到床边，伸手帮叶修掖了掖被角，“我愿意的。”
叶秋不说话了。
看着哥哥的睡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们从小就被教育，人类都是奸诈狡猾的，要远离你们。”
“但是你好像和其他人类不太一样。”他看了一眼周泽楷。
“我哥他，本来是可以继承王位的，但是他不想要，一个招呼都没打就离家出走了，非要去外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各方势力相互割据，形势挺乱的，但他过的倒是挺自在。”
“我在家里被保护着长大的时候，哥哥已经在外面度过了许多年，游过许多地方，也和人类打过不少交道，但我从来没想到，他还有一个人类的朋友。他那么坚强，在情势糟糕、受了伤的情况下都没有回家，而是跑来找你......”
“......我想他应该挺喜欢你吧。”
叮！
周泽楷脑袋上的雷达竖起，渔夫挺直脊背，目光炯炯有神。
“算了，不说那些了。”叶秋摆摆手，在鱼缸里转了个身，“让他来这里面睡吧，一晚上离开水虽然不会死，但第二天醒来会很不舒服。”
周泽楷却没有动，打量了一下鱼缸的大小，显得很不情愿：“你们，睡一起？”
“怎么？我们小时候都是睡一起的。”
“叶秋。”周泽楷诚恳地对他说：“你已经长大了。”
“......”
“我去那个小车里睡总行了吧！”叶秋气死了，一边说一边扒着缸沿往外爬。
周泽楷总不能真的让小舅子去睡那个屁股大的小水箱，最后还是给浴缸放满水，让叶秋在浴室里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叶秋就说要回去了。
“这么赶？”
“我事情很多的！哪像你！”叶秋说，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也快闲不住了吧，还不打起点精神来。”
叶修喝着周泽楷给他煮的醒酒茶，瞪着一双宿醉死鱼眼：“我不会让他们找到这里的。”
叶秋翻了个白眼：“我已经找到了。”
他们俩忽然就用周泽楷听不懂的语言交谈起来，也不避着他，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叶秋看一眼渔夫，神色有些复杂。
叶修也看过来，对周泽楷解释道：“这是人鱼的语言，好听吗？”
周泽楷点点头，他们的语言听起来像唱歌，又像朗诵诗歌时的腔调，总之很神秘很好听。
叶修扭头朝弟弟摆摆手：“慢走啊，有空再来玩。”
“你也不送送我！”叶秋瞪他。
叶修眨眨眼：“怎么送？”他看了看那个小拖车，“这东西能塞得下我们两个？”
叶秋气得拍尾巴：“哼！混账哥哥！”
周泽楷像昨天那样把叶弟弟推回海边。
路上，叶秋屁股塞在水箱里，像条弯虾似的翘着尾巴，以一个非常丢脸的姿态犹豫了很久，还是在临走前告诉周泽楷一件事——
“你至多只有百年生命，而人鱼，拥有漫长的时光，寿命比你们人类要长得多。”
周泽楷沉默地站着，没有说话。
“再告诉你个秘密吧，我们王族有一样传承魔法，就算离开水也能使用。那个魔法可以消除一部分记忆......我哥的伤好了，他一定还会回去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12
几天以后，叶修检查了一下尾巴上长出来的新鳞片，在水箱里利落地翻个身。
还好，游泳能力没有退化。
然后他告诉周泽楷，自己得回去一趟。
“叶秋都知道我在这里，其他人一定也快找到了，时间不多，我得去处理一下。”
周泽楷好看的脸一瞬间垮下去，变得非常沮丧。
“对不起，小周，这次我必须得去。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周泽楷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很多话，但又说不出来。
他不想让叶修为难。
叶修平静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欲言又止的神情，目光温柔。
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年，游过那么多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喜欢的，不想让它被破坏。他想要守护这里，守护好这座小房子，守护渔夫平静而快乐的生活。
为此，他必须回去。
这天，他们一起玩了几盘游戏，一起吃了晚饭。黄昏时分，周泽楷抱着他走到海边，夕阳悬在海平面上，染红了整面海水。
“小周，我一定会回来的。”
叶修在周泽楷怀里再次保证，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火烧云的光彩，就像跳动的火焰，明亮又温暖，美得不可思议。
被这样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周泽楷有一瞬间失神，他听见叶修轻声说了一句人鱼的语言，下一秒，人鱼仰起脖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小周，我真喜欢你。”
人鱼笑着，眉眼弯弯。
周泽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跪倒在地，只觉得困意侵袭，几乎睁不开眼睛，却还始终记得要抱紧怀里的人鱼，不能让它摔下去。
渔夫最后还是撑不住倒下睡着了，叶修摸摸他的脸，然后从他怀里蹦跶出来，转身跳进浅滩海水，一朵海浪突然拔高，将他的身影吞没。
海浪退去，海面恢复平静，只剩下沙滩上睡着的人。
——我会回来的，所以不必等我。到那时我们再相识。
——如果我回不来，那就忘了我吧。
13
渔夫今天也来到这片海滩捕鱼，和往常一样，这里很幽静，一个人也没有。他收网时向不远处的礁石望了一眼，那里只有矗立的石块和拍击在石面的浪花，什么也没有。
中午卖完鱼获，吃过午饭，他又来到这里，坐在海滩上补他的渔网，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海面，不知道想看到什么。
直到夕阳西下，橘红的光铺满整片海滩，太阳很快就要沉到海面以下了。
渔夫沉默地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海面忽然翻腾起波浪，一个诡异的大浪向岸边打来，海浪退去，水里钻出一个男人——
海藻一样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身赤裸，露出苍白细腻的皮肤，身后的霞光披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他下身穿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破破烂烂的裤子，包裹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一步一步，走上浅滩，走到渔夫跟前。
他笑了笑，向渔夫伸出手：“你好，我叫叶修，你叫什么？”
叶修的身高比周泽楷矮一点，他微微仰起脸，这种面对面站着的角度是他们以前不曾有过的。
渔夫站得笔直，黑黝黝的眼睛紧盯着他，抖着嘴唇说出：“周泽楷。”
“你好啊，小周。”叶修勾起唇角，握住他的手：“很高兴认识你。”
周泽楷笑起来，眼睛里却滚出泪珠，交握的手用力一拽，就将对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流着泪亲了亲他的耳朵，说出那天没有说完的话：“叶修，我喜欢你。”
14
——“再告诉你个秘密吧，我们王族有一样传承魔法，就算离开水也能使用。那个魔法可以消除一部分记忆......我哥的伤好了，他一定还会回去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周泽楷还是沉默，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透出一股深切的绝望。
叶秋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他对这个人类印象挺好的，尽管对自己比较冷漠，但是对他哥真的没话说。
他希望哥哥能得到幸福。
于是抿了抿嘴唇，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字斟句酌地说道：
——“所以，如果你闭上眼，或者眨一眨眼睛，只要在那个瞬间断开目光联结，魔法就失效了。”
15
那天，叶修主动吻上来的那一刻，周泽楷闭上了眼睛。
16
两人并肩踩在沙滩上，沿着海岸线慢吞吞往家走，黑乎乎的两条影子拖在旁边，黏在一起，都分不清谁是谁的。
“你们人类的腿根本不适合游泳，也不好看，还是尾巴好。”
“嗯。”
“我可没有工作啊，也没有钱，你得养我。”
“嗯。”
“游戏机出新版本了吧？回去要玩那个。”
“好。”
“晚上我们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大虾，油焖的那种。”
“好，就吃那种。”
......
——end——
